钱学森：医学的前途在于中医现代化

目前西医中医各自所长，综合对病人施治；中医才是医学的大提高、大发展。目前的西医也后要走上这条道路。说透了，医学的前途在于中医现代化，而不在什么其他途径。但是基于当前实际情况，提出西医、中医、中西医结合三支力量长期并存是正确的。

我之所以认为中医现代化是医学发展的道路，是因为：

1. 西医源起和发展于科学技术的“分析时代”，也就是为了深入研究事物，把事物分解为其组成部分，一个一个认识。这有好处，便于认识，但也有坏处，把本来整体的东西分隔了。西医的毛病也就在于此。然而这一缺点早在100多年前恩格斯就指出了，到60年代终于被广大科技界所认识到，要恢复“系统观”，有人称为“系统时代”。人体科学一定要有系统观，而这就是中医的观点。所以医学的方向是中医，不是西医，西医也要走到中医的道路上来。

2. 但已有的中医理论又不能同现代科学技术联系起来，而科学技术一定要联成一体，不能东一块，西一块。解决这个问题就是中医现代化，也实际上是医学的现代化。

为什么要实施中医现代化战略？

1. 中医自成体系角度

中医理论在几千年的岁月中是有发展的，有《黄帝内经》，有张仲景的《伤寒论》和《金匮要略》，以及名家研究专著，后又有张介宾的《类经》、《类经图翼》、《类经附翼》以及其他浩瀚的中医书籍，这些珍宝有许多“天才的思想”，但也有“十分荒唐的见解”。怎样去粗取精，去伪存真？我们现代有这么多经验，科学这么发达，有那么多仪器，我们吸取古人的长处，但还要发展。

2. 中西医结合角度

我们应该承认，建国以来，中西医结合工作者通过自己的辛勤劳动，做了不少有用的工作，对深入理解传统医学做出了贡献。但毕竟由于科学发展也有其局限性，所以就如前面提到的邝安堃教授，他搞了30多年的中西医结合，也觉得走下去很困难。我是相信他的话的。从17世纪发展起来的经典西医有局限性，只强调还原论，没有系统论，没有整体的观念。现在外国许多搞医学研究的人，也觉得他们那条经典的道路走不下去了，所以这些人倒对中医非常感兴趣，想要学中医。外国人学中医的《黄帝内经》，那真是难啊！怎么学呢？我们给他帮帮忙嘛，把中医的东西变成现代化语言。

3. 仪器测量角度

完全用科学仪器测量，搞不清要测什么，没有一个目的，结果花了很大的劲，用了仪器测出一大堆数据来，没法消化。我想我们过去好多工作属于这一类型。许多经络的测量，脉象的测量等，很难得出明确的结果，这可能是因为科学仪器测量，要先有个目的，从来没有一个人去做科学实验没有目的。而确定目的需要对人体有一个正确的看法。

4. 作场论角度

一些研究对中医说不清楚，就制造一个场，什么人体场，气场等。这样虚无缥缈地制造场的理论，用于解释人体，也不是一个道路，因为用“场”的未知去解释人体的未知，后还是说不清。

中医现代化战略如何实施？

中医现代化确实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我们新的宪法第二十一条明确规定要发展传统医学。从理论角度来讲：

1. 建立唯象中医学

让中医和现代科学技术体系结合起来，要用强大的现代科学体系来使中医从古代的自然哲学式的、思辨式的论述解脱出来。要换装，把观察到的和实践到的东西老老实实的总结出规律来，变成用现代科学语言表达的唯象理论。

2. 建立唯象气功学

把我们几千年的实践经验总结概括为唯象气功学，这恐怕比达到唯象中医学还要难，因为气功的典籍大都使用了很难懂的语言，只能从现在气功师的功法著作开始突破。从这出发，要认真把这些气功师写的东西与练功的实践相核对，然后再参考道家、释家、儒家练气功的古典著作。还有特异功能，因为特异功能与气功有关系，也要在此有所考虑。我们要下一番功夫，把气功整理成唯象的学问。

唯象中医学和唯象气功学，这两方面都是我们必须做的，是中医现代化的步，这是当务之急。

3. 创立人体科学

有了步，就可以考虑第二步，即更深入的一步：把中医，包括气功，人体特异功能等都纳入到科学技术的体系里，创立新的关于人的科学，我称其为人体科学。这样的学科一旦创立起来，必然会提高、改造现在已有的科学技术体系。当然这一步应该是的，不仅是现象的概括，不仅要知其当然，而且要能讲出其所以然。这才是真正的中医现代化。不，不止于现代化，甚至可以说是中医的未来化！这是一个伟大任务，是改造整个科学技术体系，创立新的科学技术体系，所以是一次科学革命。

从实践角度来讲，建立中医工程，具体包括：

1. 计算机专家系统-中医诊疗

利用计算机专家系统，把有实践经验的老中医的经验记录在电子计算机里，利用计算机给病人开处方。这个我们国家已经搞了很多了，而且效果都是不错的。我见过老中医关幼波，关大夫对这个很积极，因为他的经验记录到专家系统里，用计算机看病开处方，关大夫看了感到很满意，所以他很相信这个系统。

2. 中医系统论

用系统科学的观点来研究中医的“证”是什么，即辩证施治的这个“证”是什么，“证”指的就是功能状态，我同意这个观点。刘时觉写的文章《中西医临床思维的分离与结合》，所围绕的就是“证”的问题。我说中医的“证”，从系统论的观点看是完全科学的，是人体功能态嘛。当然人体为什么能进入到这么一个功能态，当然有细菌，感染等，但是中医的“证”的观点是整体性的观点，完全站得住脚。我们在做这个工作时，总结中医的临床经验是非常重要的，因为“证”的妙处就在中医的临床工作里。

3. 时间节律，心理生理学，经络生物物理研究

如中科院生物物理研究所的副研究员祝总骧建立的经络生物物理研究中心，也就是把声、光、电作用结合起来研究对人体经络的影响。

4. 微循环与电磁波的相互作用

现在不是有很多所谓气功治疗仪吗，就是电子仪器嘛。这类仪器多得很，全国有几十种，我想它的作用至少有一部分与微循环有关系。气功的外气也跟这个有某些相似的地方。所以微循环跟电磁波的相互作用，即所谓电磁治疗仪方面的工作，也要抓紧。

5. 生物磁学

现在有很好的仪器，很弱的磁场都可以测。在这方面好像我们国家搞磁学的人还没搞起来，也就是人体磁场的变化一类的东西也要研究。

6. 数学泛系理论

有一位数学家，叫吴学谋，他写了很多文章，宣传泛系理论，即把系统的理论加以很高的概括，他说中医的理论跟他的泛系理论是一致的。关于泛系理论在医学中的应用文章发表在四川出的《大自然探索》上，我认为在这上面我们也要花点功夫，看看他的理论到底怎么样。

7. 西方医学——分子生理学、分子生物学

西方医学很热门的东西，如分子生理学、分子生物学等，这些科学的东西我们还是同意的。分子生物学的观点是所有生命现象归结到三类大分子：蛋白质（包括酶）、脱氧核糖核酸、核糖核酸。当然还讲到细胞，细胞膜等，但主要是这三类大分子。依我看，这恐怕不够。因为至少他们没有整体观念，在他们的理论里整体观念是很弱的。既然他们做了那么多工作，在我们讲系统，讲整体上，这些微观生物分子还是基础，所以不能完全不考虑，但我们后的理论，我们说的将来的科学革命，要从微观一直到整体，把它连起来。

8. 脑科学

其他的如脑科学，近的进展也是很快的，我们也得注意。

小结

后我认为很大的一件事情是，我们国内现在做科学技术工作有一个毛病，就是分散，相互之间没有联系。就以上我说的这项工作，如果要这么做的话，那需要做很大量的科学技术组织工作。

从前我们称原子弹、氢弹、导弹、卫星为国防技术，加上“”两字，好像比“高技术”还高点，是大规模的超级的高技术。我看也可以把这个词用在我们这项工作上，就是说我们要搞的中医现代化，是中医的未来化，也就是21世纪我们要实现的一次科学革命，是地地道道的科学。一定要大力协同，严密组织。像从前我们搞国防技术一样，有一个抓总的总体指挥部门，而做每一方面工作的人，一定要大力协同，不能分散地搞。

刚才说了在北京，中科院生物物理所的祝总骧是在搞经络的生物物理现象，云南中医学院的林先哲等三位教授也是搞经络的，搞人体循经测量发光现象。这样搞很多摊子，是效率低的一种做法，你搞他也可以搞，但一定有一个统一的计划，互相协同。

我们讲的中医现代化是这么复杂的一个任务，组织、协调工作是非常重要的。我们应有一个中医现代化的学术中心，作为我们的指挥部、总体部，是指挥全局的。这个总体部下面还可以有分别的专业组如经络专业，建立唯象中医学专业、唯象气功学专业等，每一个专业组把自己的工作协调起来，大家大力协同，然后中医现代化中心又把整个工作协调起来。我想只有这么办才行。

文章整理自: 钱学森，《论人体科学与现代科技》.